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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兵部档案中有关林丹汗与察哈尔的史料
 

 

乌云毕力格

 

    17世纪前半期蒙古史的研究,在科学研究的意义上讲,是一个相对年轻的领域。前人利用《旧满洲档》等满文档案,探讨过该时期满蒙关系的一些问题。近几年来,还利用17世纪前半期蒙古文文书档案,为本领域的研究注入了新的活力。然而,有关17世纪蒙古史的各种文字史料,还没有完全被挖掘和利用。汉文档案史料就是一例。

    事实上,中国明清档案从上世纪20年代就已经开始被整理出版,到70年代,在台湾的明朝档案基本上全部出版发行。但是,至今还没有人注意到这些档案中的大量的珍贵蒙古史史料。中国第一历史馆也藏有相当数量的明朝档案,其中兵部题行档与蒙古关系最直接。作者和宝音德力根博士于2000年去该馆对有关蒙古和女真的史料进行整理,并请该档案馆制作8盒缩微胶卷。在此之前,也几乎没有一个蒙古史学家过问这些档案。其实,在明朝兵部题行档中,有不少有关17世纪前半期蒙古史的珍贵文书资料,是对蒙古文史料和满文史料的补充和佐证。

    本文将通过明朝兵部题行档中有关林丹汗西征以后的林丹汗与察哈尔历史活动的史料,为学术界具体介绍兵部题行档案的内容和性质。之所以选择察哈尔西征的题目,是因为这是17世纪前半期蒙古史上最重大的历史事件之一,其影响十分深远;其次,是因为兵部题行档中有关蒙古史的资料,以涉及察哈尔的内容最为丰富、集中;再次,是因为其它文献资料很少记载察哈尔西征。众所周知,17世纪的蒙古编年史都回避记述“当代史”,对林丹汗的事迹很少提及。因为明朝灭亡,末代皇帝崇祯没有正式的实录,虽有私修实录问世,然而未能利用明朝国家档案,其可信性存在很大问题。清朝开国时期的档案文献,虽然对天聪朝征讨林丹汗的战事留下了丰富的记载,但主要是记述爱新国方面的军事活动,对林丹汗及蒙古方面仍然缺少记载。所以,当时明朝兵部搜集到的军事情报,对研究该时期林丹汗和察哈尔历史有重要价值。

    一、明朝兵部题行档的内容、价值和印行

    流传至今的明朝档案(以下简称“明档”),为数不多。在明清改朝换代之际,大部分档案毁于战火。在清朝顺治、康熙年间,为了编纂《明史》,官方搜集到了部分“明档”,保存在内阁大库。后来,历经清末农民战争、民国初年动乱和国民党迁往台湾等多次事件,档案损失严重。最后,中国大陆的“明档”大宗集中保存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3600余件),一小部分藏在辽宁省档案馆(580余件)。除此之外,国民党政府带到台湾的“明档”,保存在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据称有6000余件)。

    “明档”中兵部题行档案占多数,而其中天启(16211627)、崇祯(16281644)两朝档案占压倒多数。兵部档案内容自然关系到全国各地,但有关东北边境的女真——满洲人的内容最为丰富,关于北部边境的蒙古人的文件也有一些。据作者初步统计,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的“明档”中,直接与蒙古有关的文书约有160余件,在台北约有80余件。其中,最早的文书为天启四年八十二日(1624.9.24)兵部主事李祯宁的呈文,最晚的是崇祯十七年三月二日(1644.4.8)钦差巡抚宣府右检都御史朱氏的塘报。在这些文书中出现的蒙古各部有:察哈尔、东土默特、喀喇沁、科尔沁、三阿巴噶(指阿鲁蒙古)、喀尔喀、西土默特、鄂尔多斯、苏尼特、乌珠穆沁、敖汉等。

    文书种类有兵部题稿、题行稿、行稿和兵科抄出稿、题行稿、行稿、塘报等。这些文书的原作者大体有三种人:一是钦差大臣;二是宣府、大同等地将军、地方大臣等;三是监视各地的太监。其中,宣大总督、宣大巡抚、宣大总兵、宣府总兵等人的题本和塘报占多数。文书内容,大体可分为四类:一,关于西征以后的林丹汗和察哈尔的历史活动以及同明朝的关系。二,关于东土默特的详细记载。三,外喀尔喀、喀喇沁等部与明朝的贸易关系。四,有关西土默特等其他蒙古各部的各类记载。    作为史料,明朝兵部题行有很强的可信性和很高的价值。从文书的结构上讲,一个文书往往包括很多份多层次的文书。大体说来,最底层的士兵、特务、翻译、下级官吏等人将所掌握的军事情报口听报给自己的顶头上司,他们再将这些口报写成书面材料禀报到自己的上司,依次往上一级一级的呈报,最后报到皇帝面前。每一级官员在写报告时不得转述下级的报告内容,而必须逐字抄录。若需要发表自己的意见,在下级报告内容后面另加“据此看得”等字样,而后再发表议论。从文书内容的来源来看,有关蒙古人的情报信息,基本上来自蒙古贵族的使者、守边蒙古人、投降者、蒙古特务、买卖人以及明朝的巡逻兵、特务及归乡人(被蒙古抢去再逃回家乡的汉民)的报告、口供等等。总之,情报出自蒙古人和亲自去过蒙古地方的明朝人口中。

    2001年,明朝兵部档案基本上全部出版发行。上世纪2030年代,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整理内阁大库明清档案,1930年和1936年出版了《明清史料》二辑。国民党政府迁到台湾以后,在1953年到1975年之间,历史语言研究所继续整理带到台湾的明清档案,同样以《明清史料》为书名,出版明清档案。以30年代的第一辑为甲编,陆续编了乙编至壬编,共十编,每编十本,每本百页,铅印。其中大多数是清朝初年的档案,但也夹杂着相当量的“明档”。中国大陆的“明档”,于2001年由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和辽宁省档案编辑,以《中国明朝档案总汇》为名,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全部101册。《中国明朝档案总汇》是影印本,就文献价值来说,比台湾的铅印《明清史料》高得多。比如,影印文书的外部特征,就足以提供研究明代文书和文书制度的丰富资料。

    二、明朝兵部题行档关于林丹汗与察哈尔的资料

    下面,根据《中国明朝档案总汇》和《明清史料》,在有关林丹汗和察哈尔的史料中,择其重要者,自1627年至1635年,逐年进行介绍,并作必要的解释和考证。因为当时文收制度的关系,也是因为这些文书在当时均属军事情报,所以,内容十分繁琐、冗长。因篇幅有限,该文将省略题本和塘报中的一些与本文内容没有直接关系的部分,也省略文书从下级禀报到上级的详细过程。凡是文书中引用的原文内容,均放在引号里。凡是从《明清史料》中引用的部分,均交待其编号、册数和页码,而所用在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所藏明朝兵部题行档,则全部利用该档案馆2000年制作的缩微胶卷,所以未能标出在《中国明朝档案总汇》一书中的页码。有意详查者,可根据具奏人和上奏时间,在《中国明朝档案总汇》中查找。

     天启七年(1627)

     天启七年(1627)是林丹汗西征的第一年。在明朝兵部档案中,天启年间(16211627)的文书本来就不多。更令人遗憾的是,保留至今的天启七年的文书中,几乎不见有关蒙古的报告。

下面是1630年的一份档案,事关天启七年。

原档:

    1.兵部尚书梁等崇祯三年十二月二十六日题稿,根据侦探通事郭进宝等进边报称:“探问得,哈喇慎家先日原在独石口边守口夷人暖兔、根更(1)等二十余名说称:原于天启七年十月内(2),被察酋(3)趁散,投奔东边奴儿哈痴(4),因无盘费,又无牲畜,到于东边半路归英地方,住过三年有余,饥饿无奈,思想原住巢穴从东步行前来,到于独石边北栅口外住牧”。

注释:

    (1)哈喇慎,即喀喇沁Qarain,漠南蒙古部落。暖兔身份不明,根更可能是指喀喇沁塔不囊庚格尔Gengkel。

    (2)这个消息可以证明,林丹汗攻打喀喇沁部确实在天启七年年十月(1627.11.812.7)。林丹汗西征是从攻打喀喇沁部开始的,所以,西征开始的确切时间,应该是在十月内。这份报告虽系1630年,但是消息出自亲自被林丹汗打败的喀喇沁人之口,应该非常可信。

   过去,对林丹汗西征开始的时间,说法各异。和田清认为,在春夏之交,王雄表示赞同;艹秋原花生淳平认为,二月初;达力扎布则主张年底。据此“明档”记载,达力扎布的判断是正确的。归纳以往的研究,天启七年的战事,大致如下:十月二十七日(1627.12.4)以前,林丹汗打败喀喇沁,进入明朝宣府边外;十一月一日(1627.12.8)以前,战胜土默特部,占领了归化城(今呼和浩特)。大约十一月底十二月初(16281月上旬)在呼和浩特与喀喇沁万户再次会战,最终林丹汗取胜。

    (3)插酋,指林丹汗(16041634在位)。插,插汉儿(清译察哈尔)的简称。察哈尔是蒙古大汗的直属万户。

    (4)奴儿哈痴,一般作奴酋。清译努尔哈赤,本来是清太祖(16161627年在位)的本名。“明档”里,“奴酋”指清太祖、太宗或泛指女真——满洲人以及他们的爱新国(Aisin gurun 1616——1636)

    崇祯元年(1628)

    崇祯元年的兵部文书中,有关察哈尔的内容也非常少。另外,有一份宣大总督崇祯十一年的题稿,大体反映了林丹汗西征第二年的总情况。

原档:

    2.兵科抄出钦差巡抚宣府等处地方赞理军务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检都御史李养冲题稿,崇祯元年六月十三日奉旨,“虏情万分紧急,粮草一时难供”。“数月以来望眼欲穿而马价无消息也,解运中断而缺饷至五阅月也”。“阳和、大同之间虏遂乘虚入犯,万马奔驰,各堡惊惶。有报拉去墩军者,有报围定墩台者,有报以数十骑引诱而大兵伏在山沟者(1)”。

    3.兵部尚书王题本(残件),崇祯二年二月二十四日:“虏王吞噬诸部,兹且纠结八大部二十四哨,蜂屯蚁聚于归化城丰洲滩,以为巢穴”。“但宣镇连年插酋作崇,警报傍午,近又吞并诸夷,直侵河套,所向随风而靡”。“但插酋聚结边外,势甚猖獗,自去秋与哈卜交兵得胜之后(2),侵杀河套诸虏,犹如拉朽”。

    4.兵部行兵科抄出宣大总督卢象升题稿,崇祯十一年九月十四日奉旨。“崇祯元年,插酋猖獗,掩袭诸夷,大战于大同得胜边外,如哈喇慎几二三万人,永邵卜几五六万人,卜什兔(3)之东西哨几七八万人,俱为插酋所败、死亡相枕,籍其生者,鸟兽散去,插随并诸部之赏”。

注释:

    (1)据此可知,1628年初以来,察哈尔控制了宣、大同边外地方,不断骚扰明朝北边。在阳和、大同之间,警报傍午,宣大边上出现了“虏情万分紧急,粮草一时难供”局面。

    (2)这里所说的“去秋与哈卜交兵得胜”,指的是崇祯元年九月埃不哈战役。根据《崇祯实录》,八月,顺义王博十克图和永邵卜之众在埃不哈备兵,九月“插汉虎墩兔与卜石兔、永邵卜战,私卜五榜十妻败走,又屯延宁塞外,穷兵追”。《明史纪事本末》记载这件事说,“虎墩兔西击卜石兔、永邵卜,败之。都令、色令、宰生、合把气喇嘛追杀袄儿都司吉能兵马之半。又屯延、宁塞外,穷兵追卜石兔”。王雄、达力扎布等据此认为,参加埃不哈战役的还有鄂尔多斯部,而且损失惨重。根据该档案,林丹汗在埃不哈战役中打败了喀喇沁、土默特(因为,档案中的“哈卜”,提的是哈喇慎和卜石兔,而哈喇慎实际上指喀喇沁的分支阿苏特、永邵卜;卜石兔指西土默特部顺义王博什克图汗)联军后,乘胜西进,攻打鄂尔多斯部,即所谓“得胜之后,侵杀河套诸虏,犹如拉朽”。《国榷》把前后两大战事记在了一起。鄂尔多斯并没有参加埃不哈战役。可见,林丹汗以呼和浩特、土默川为据点,打败喀喇沁、阿苏特、永邵卜、土默特十几万众,进而讨伐西窜的博什克图汗和河套的鄂尔多斯部,所向披靡,“犹如拉朽”。

    (3)卜什兔,又作卜石兔,即顺义王博什克图,著名的俺答汗之曾孙。西土默特部首领。通过这份档案,可以大体了解当时鄂尔多斯以外西部蒙古各万户的势力。如喀喇沁二三万人,永邵卜(包括阿苏特)五六万人,西土默特七八万人。《崇祯实录》说,永邵卜有众三十余万,肯定是误载。

崇祯二年(1629)原档:

    5.崇祯二年正月十八日,兵部尚书王题稿,据宣府巡抚李塘报,初四日有“贼夷数十名”从(张家口)永胜台进边,未得抢掠。初五,又“马步贼夷一百五六十名分为两股,一半在边外伏藏,一半进边”。明军杀死夷人三名。

    6.兵部尚书王题稿,崇祯二年正月十九日到,据宣府巡抚李塘报,正月十日,龙门金家庄堡“守口夷酋头目恰儿带领马步散夷一百五十余名,进入边里墙下潜藏躲藏,避插酋部夷”。据报,初九日,插酋下不知名达子二人到恰儿那里,叫他去见插酋。恰儿不敢去。第二天杀了二人。“插汉儿下达子马步约五六百骑,在于边外夹道沟住牧,离边约二十余里”。恰儿使者摆思户等说,“初九日晚间,边外从正北来插汉达子千余,因奴酋趁赶,躲离原巢,往西行走,寻杀我们,连账房、锅、巢、羊畜,收敛不及,随带妻小,从墙空内进来躲避性命,并无别情。今我们亦差夷人数十名于林内探望,插夷离边远了,我们随即出边”。明边臣说,“你们俱是戴红婴达子(1),有何分别,若不是恰儿差你们来乞命,我即发兵剿灭你们”。

    7.兵部题,宣大督师王象乾塘报,崇祯二年七月十四日。“崇祯二年七月十一日据协守副总兵王家宾称,本月初七日,据插酋下田笔写气、达儿汉那言等禀称,王子上边筵宴等项,俱预备停当。卑职公同扶夷参游庞永禄……(等人)将夷酋赏桌席置办眼同验看,丰足齐整,于初九日早,差守备民安大、通官撒赖等三名运送口外。今于初十日早,各员役进口。随据民安大禀称,王子深感万岁皇爷天恩,甚是欢喜(2)”。又据扶夷参游守备庞永禄等禀称,“初十日申时有大赵、二赵、民安大、黄举因,送插酋宴赏回进口说称,见得王子营盘捉马,甚是慌惧。有守备甄祥问守口夷人,密说:东边有奴酋、跌儿半口肯、孛罗蒿儿沁、汪路、古儿半那不哈、老歹青(3)、永邵卜各酋聚兵同来,声言要犯抢插汉等情。王子着实慌张,随起账上马,望来踪,迎堵去。讫仍留营尾头目解生一名,账房俱各安扎在边,其逐日应有互市买卖,俱照旧规遵行,并无阻滞。上西路参将王慎德、张家口守备刘惠禀报相同节禀到。职案查插酋祭天开市日期已经塘报外,今又赴口领宴交易,俱遵照旧规举行。偶因东奴等酋举兵相加,率众迎堵,水火之势已见,胜负之分在即(4)”。

注释:

    (1)“戴红婴达子”,泛指蒙古人和满洲人。同一时期,在阿苏特部贵族彻辰代青致爱新国天聪汗的书中曾经提到,他们阿苏特人未曾得罪过“戴红缨的蒙古人”,但却被阿巴噶部所截杀。意思是说,他们没有为自己的蒙古人做过坏事。清朝顺治帝给喀尔喀车臣汗硕垒的谕旨中说:“吾等红缨之国由来一体”,可见满洲人也自称为戴红缨之国。在后面将引用的“明档”里,据看到察哈尔军队的明朝士兵说,他们无论有无铠甲,但都戴红缨。“戴红缨达子”的说法,可能源于此。

    (2)根据以上几份报告,1629年初,察哈尔在明朝近边一带,劫掠明朝守口夷人,并零星侵犯明边,但是,在察哈尔的压力下,明朝和林丹汗的关系有所改善。明朝和林丹汗已经制定开市日期,并进行祭天仪式。根据《崇祯实录》记载,“是月(三月),插汉虎墩兔憨纳款”。因此,大丹汗与明朝改善关系,制定开市日期,大概是三月(3.254.23)内。七月七日(8.25),林丹汗亲自到张家口边外。明方派人送去迎风宴席。双方遵照旧规进行买卖。但是,据传,突然传来满洲——东蒙古联军讨伐察哈尔的消息,林丹汗留下部分宰生继续做买卖外,自己带领军队,匆忙出发。值得注意的是,在满蒙联军中提到了永邵卜。这个永邵卜一定是指阿苏特。因为,1628年埃不哈战役后,阿苏特投靠了爱新国。永邵卜则彻底瓦解。四处逃散,其部名未得流传。

   (3)王象乾塘报中出现的“各酋”名字,分别指以下部落:奴酋,当然是指女真——满洲人,这里确切指天聪汗。跌儿半口肯,指蒙古四子部落。跌儿半,蒙古语Dorben,意为“四”。口肯,蒙古语Keuken,意为“孩儿”。四子部落属于兴安岭以北的“阿鲁蒙古”,是成吉思汗胞弟的合撒儿后裔部落。天聪年间年与爱新国建立同盟关系。孛罗蒿儿沁,又作“卜罗蒿儿趁”、“卜罗好儿慎”、““卜罗合儿气”等,都是蒙古语Boru qoreln的不同译写,根据明朝档案的多处记载,卜罗蒿儿沁相当于清朝文献中的“嫩科尔沁”。卜罗蒿儿沁的卜罗,蒙古语Boru,意为“褐色的”。这个名称,似乎与“白鞑靼”、“黑鞑靼”等部落名称同属一类。汪路,蒙古语Ongiyud,明代其他文献中又作汪流,清代译作翁牛特,该部也在天聪年间与爱新国订盟。古儿半那不哈,显然是蒙古语的Gurban abay_a,意为“三个叔父”,蒙古人称成吉思汗诸弟合撒儿、哈赤温和别力古台后裔部落为古儿半那不哈,因为合撒儿、哈赤温和别力古台三个是成吉思汗诸子的叔父,三叔父后裔包括阿鲁科尔沁、茂明安、乌喇特、四子部落、翁牛特、哈喇车哩克、阿巴哈、阿巴哈纳尔等部,实际上就是所谓的“阿鲁蒙古”。但是,已经迁到大兴安岭南部的合撒儿后裔部落嫩科尔沁(也叫卜罗蒿儿沁)不计在内。老歹青,不详。

    (4)据传,林丹汗带领军队,匆忙出发,迎击满洲—东蒙古联军。这条记载,没有得到《旧满洲档》和《清太宗实录》等满洲方面史料的证实。据后者记载,1629年十月,满洲—蒙古联军攻打了明朝边境。根据蒙古文档案文书,1629年九月十八日(11.2)送到沈阳的蒙古东土默特部主鄂木布楚虎尔的信里说,“我的兄弟们被察哈尔杀的杀,四处奔命的奔命。我自己也每月在遇见罪孽的察哈尔人”。〖ZW(12〗《蒙古文文书档案》p60。〖ZW)〗这年十一月(1629.12.15——1630.1.12)内,东土默特归附爱新国,离开牧地东迁。所以,林丹汗在崇祯二年秋天主要是征讨东土默特部。也许,林丹汗这次征讨的不是满蒙联军,而是东土默特部。顺便提一下,根据俄国档案文献,俄国哥萨克士兵16291115报道,外喀尔喀部扎萨克图汗所属和托辉特部主,俄国人所说“黄金汗”,正在和“都沁汗”打仗。若松宽和艹秋原淳平都认为,“都沁汗”就是察哈尔林丹汗,因为在蒙古文文献中“都沁”指东蒙古。就当时的形势和时间上考虑,林丹汗不顾满洲人的威胁,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突然挥戈北上,远征喀尔喀西北部的扎萨克图汗部,几乎是不可能的。

崇祯三年(1630)

原档:

    8.兵部崇祯三年四月初二日题,据宣府抚臣郭报告,插兵驻在大安口外。郭“一面遣扶夷加衔游击甄祥带领熟练通官武金、科蒲太二员前赴本部,听授帏略,驰向彼中,善加申谕;仍一面差通官尹来春经赴张家口外,再订前盟”。“看得,插酋自有奴患以来,即言变我助兵。天启四年之誓书俱在,而终是骑墙。今日之来,以防御为远图,以驾用为奇著”。

    9.兵部尚书梁崇祯三年四月十四日题,据宣大总督魏塘报,“本月六日侦探通事李应元进边报称,侦探间有插酋下必棒恰台吉、瓦四宰生等带领夷人五十余骑从东前来说称,要赴城讲话等情。据此随令引领到城。据必棒恰台吉、瓦四宰生等讲说,王子于三月内叫我们往东截剿奴尔哈赤,我们到彼探得,奴酋身子已原巢,将辽东、宁远等城堡,俱留达子,每城堡一千有余住牧。其遵化、永平等处亦留许多达子,尚未出口。我们将奴酋下部夷割级三颗,赶夺马五六百匹”。“探问得,来夷东边留下高接报达子五千余骑,我们带来达子四千有余,赶着夺来马匹从山后往王子营内去了等情”。“据蓟门报,插遣兵截奴于大安口,原欲分奴所有(1)”。

    10.兵部尚书梁崇祯三年六月二十四日题,据宣大总督魏塘报,六月十五日,插酋夷人五百余犯大白阳堡,抢夺牛羊骡驴几百头。“看得,插夷初款,部落穷夷住牧环边,乘见伺机,不无鼠窃狗偷,甚属可虑”。

    11.兵部尚书梁崇祯三年八月十一日题,据宣府巡抚杨塘报,“密问得,领赏好夷得得库说称,我王子初一日与各宰生吃宴会兵,我们不知何故,又将市口管领赏宰生达儿汉威正、刀儿计、吴刀儿计努去,每罚银一千两。摆户罚银五百两。各因在口不为穷夷方才罚他,今且不叫入市等语。又据色库儿说称,东夷来到蓟镇边外地名一马兔,联络往来不绝,相对密云东北,离边一百五十余里。三股西来。憨差哨马探见回说。又憨闻敖目、束不的(2)勾奴,不知犯抢你宣府,又不知犯抢我们。今我王子拨许多人马哨去。也准备人马等着。若我杀得他杀他,若杀不得,也只避了。又有我王子小头目好汉不知何故,投奴去了。今我王子将好头脑俱随着他,将富贵轻重妇女,俱往山后移去,只留讨赏夷人在边等语,今讨赏各夷似有惊慌之意”。“插酋之计奴也,虽未必与我同心,而与我同患。盖奴来宣大,则插必不敢抗之而避之他处。即抚赏亦不可得,此插之大恐也”。

    12.兵部崇祯三年九月三日题行,据宣府巡抚杨塘报,“探问得,在边住牧夷人密说,插汉儿王子聚兵一处,传令各夷预备二十余日盘缠,要往西北征剿哈力哈、卜罗使合儿气等酋(3)。本月二十六日,又据侦探通官李应元等进边报称,探得,察酋将本边住马及精壮真察酋部夷俱各调去。讫止各酋哈喇慎、卜石兔、威兀慎降夷在边住牧等情到路禀到卑职”。

注释:

    (1)在崇祯二年十月至崇祯三年二月之间,爱新国征战明朝。二月,天聪汗留部分蒙古军队守永平、滦州、迁安、遵化等地,率大军回国,根据上引必棒恰等人的报告,在爱新国大军班师后,林丹汗派一万人军队,攻打遵化、大安口等地爱新国守军,抢掠其战利品及马匹。这件事,在同时期蒙古文文档案中也有所反映。

    (2)敖目,即东土默特首领鄂木布。束不的,指喀喇沁塔布囊苏布地。

    (3)根据以上资料,在三、四月间,察哈尔一边和明朝进行贸易,一边攻打留在明朝边墙内的爱新国军队。六月,犯明朝大白阳堡。八月初一日(1630.9.7),林丹汗召集诸宰生吃宴会兵,罚管领赏的宰生头目,似乎进行了一次内部整顿。当时谣传,东土默特首领鄂木布(敖目)、喀喇沁塔布囊苏布地(束不的)等和满洲军队将西犯。林丹汗将老小轻重移到山后,又传令预备二十天盘缠。据说是将要往西北征剿哈力哈、卜罗合儿气。哈力哈,就是Qalqa,即喀尔喀,当时有内喀尔喀和漠北喀尔喀。卜罗合儿气,即嫩科尔沁。与嫩科尔沁在一起的这个喀尔喀似乎应该是内喀尔喀。但是“往西北”征讨他们,又难以理解。在俄国档案文献中,也没有提到1630年林丹汗曾经北征喀尔喀。总之,这一年八月份以后的林丹汗事情,还很不清楚。

崇祯四年(1631)

1631年开始,有关察哈尔的档案逐渐多了起来。

原档:

    13.兵部尚书梁崇祯四年二月八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崇祯四年二月初五日据插酋下夷使武刀儿计等口禀,有宣镇、独石边外住牧白彦台吉下部夷哭刊颗少气从奴酋营内逃回,随带男妇千余名口来投王子(1),密说,奴酋传令各部夷人急备吃食牛羊,不日近要入犯蓟镇一带。我王子说,两家既是一家,专差我们来预先报知。里边可多设枪炮,着实防他等语”。

    14.兵部尚书梁崇祯四年三月一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明朝因蒙古抢掠明边一事,派人到张家口,与圪炭色力倍宰生、七庆色力倍宰生、必留兔恰宰生(2)谈判。责问蒙古抢掠金家庄家畜,杀伤明朝官兵之事。“你家王子并部夷每年领我朝廷许多金帛,因何不守边约,暮夜掠畜,正要向你王子处讲罚”。圪炭色力倍宰生等回说,只知明军杀伤蒙古之事,不知蒙古犯边事。柴沟堡守口夷盗边,至此来认罪,“当面写立番字九九罚约存照,日后再犯,定照原立边约罚赎不饶”。在万全右卫爬墙盗边者,也认罪受罚。二月二十七日,当着王总镇杀死了多次盗边的肇事者。“据此看得,柴沟之窃掠,右卫之爬墙,插似不知。有此贼夷坏事,今据其一一献罚认罪,立约叩恳,而甘心输服,且杀其唆使作歹之夷人,亦足已见其弭耳(3)”。

     15.兵部署部事右侍郎宋等崇祯四年四月二十四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侦探通事罢言代报称,“插酋王子于本月十九等日从西北地名虎喇户(4)起身前来,系本边地名三间房(5)住牧娘子处下马,往龙门所热水塘炸病,借此索赏等情已经禀报外,今本月十九日又据独石城守备颇希牧禀称,本月十八日申时,有插酋下好人托落气恰等密说,插酋王子先差好人答速儿害把兔等带领夷骑三百有余,于四月十二、三日从边外山后去东边,探听奴酋,至今尚未回来,并无音信。本夷又说,后差答赖解生,叫他领三千人马,一百为一队,系犬拨儿,共三十队,一探哈喇哈,一探哈巴哈家(6),另有鞑骑联络东行。有王子传说,各备两月半盘缠,去征奴酋。又说,各备勾杆梯子,从蓟镇边村,准在二十四、五起身,先到独石边外住牧娘子并金妹解生外,调发人马等语”。

    16.兵部署部事右侍郎宋等崇祯四年五月九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插酋夷使摆布解生等于本月初三日申时出口缘系已经具报外,复于初四日各夷进口讲赏求索无厌,本职再三力劝、略许餐酒。来夷尚未随意,即于本日出口,今于初五日巳时,又据龙门所守备李怀新禀称,今有夷人摆市解生等一十七名复来进口到城,即据来夷说称,且不言迎风之赏,先要下北路沿边各堡先年夷酋敖目、毛乞炭、阿洪、锁那(7)等一十七台吉旧例赏物。见有收获各夷原遗旧日领赏夷人引领质对等语,且禀到职”。

    17.兵部署部事右侍郎宋等崇祯四年五月十七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插酋夷使摆布解生等讲赏事毕,于五月初八日出门。……远哨夜役郭守选报称,探得插酋带领部夷于本日(十二日)辰时起账往北去,讫等情到,道转报道职。据此看得,插酋初来,以炸病为名,联结千骑,盘踞十余日,情形诡秘,往复讲誓,变态从横”。“插酋东来,名为炸病,实以迎好儿趁也。好儿趁一向附奴,忽然举部归插,账房千余顶,而奴不争此,其意不欲树敌”。

  18.兵部署部事右侍郎宋等崇祯四年五二月十七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侦探通事李国臣等报称,探得插酋五子带领兵马在独石边外地名乱柳拔等处,即日四散打牲,于二十二日起,系独石、马营边外经过,陆续往张家口去”。二十三日在张家口边外土戏台住牧。离边十五里。

    19.兵部署部事右侍郎宋等崇祯四年六月一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本月二十六日,据张家口堡守备刘惠差人伴送插酋差来宰生田笔写气等到镇见职。职即问夷使云,尔五子既已炸病,即当回巢,何故复来市口?夷使回云,王子此来非别,只为进贡一事,乃王子一点恭顺好意”。“看得插酋翔龙门、独石、张家口之间,初言炸病,继言迎好儿趁,今又言进贡,语多支离”。

    20.兵部尚书熊崇祯四年十月十日题,据宣大总督张宗衡塘报,“上北路参将郭起柱手本会称,九月二十九日,有插酋王子先日调去本边守口夷人七庆恰、八岁等到城见本职说,跟随王子前去征剿卜罗好儿慎等酋,到彼探无踪迹,未曾见阵。今传令各边守口解生等照旧各回本边,有田禾的收割田禾,有赏的讨赏。我们今到边,王子后边,陆续回来等语(8)”。“插酋数月以来,或曰迎奴,或曰征卜罗好儿慎,踪迹诡秘,消息恍惚。节据侦报,有谓九月初十头不来,必征哈喇哈、古儿半两家。若初十头来,必犯中国者,有谓先差哭列解生带领达子到地名朵颜、卜舍大等处,安拨者,有谓从山后陆续往南搬移者。今原调守边夷人七庆恰、八岁等,果而进边云,插酋从候即到。此必见奴寇大凌,乘空南来”。

注释:

    (1)宣镇、独石边外住牧的白音台吉,指喀喇沁的布颜洪台吉(明代汉籍均称白音台吉)。布颜在此时已经死去,这里反映的是其部落。哭刊颗少气,蒙古语Keuken qosiyuci,白音台吉下蒙古首领,详细情况不明。据此,在当时,爱新国控制下的蒙古人也有西奔投靠林丹的。蒙古人如此大规模地逃离爱新国,转投察哈尔的记载,在清代满文文献里是见不到的。

    (2)圪炭色力倍宰生、七庆色力倍宰生和必留兔恰宰生,分别为Kitad cerbi secen cerbrBiligtu jayisang。圪炭色力倍宰生,《清太祖实录》作祁他特车尔贝寨桑,于天聪八年十一月戊辰投降天聪汗。次年正月,天聪汗“以察哈尔掌高尔图门固山事福金赐祁他特车尔贝为妻”,即将林丹汗主管高尔图门的夫人赐给了他。可见是察哈尔的大首领

    (3)根据第1314文件,当时林丹汗积极、主动地改善同明朝关系,一方面向明朝提供军事情报,另一方惩治和约束侵扰明边的部民。林丹汗显然是希望缓和同明朝的矛盾,以全力对付爱新国和东蒙古联军。

    (4)这里提到的虎喇户,是一个很重要的地方,根据《旧满洲档》,虎喇户,满文作Hurahu,是蒙古语Quraqu的音写。1632年天聪汗远征察哈尔,四月二十二日越过兴安岭,到Dal omo达来湖,二十三、二十四日Dure bira在杜勒河畔住跸。二十五日到达Urtu乌尔图,次日即到Hurahu虎喇户。五月一日,在高格斯台河畔住跸,二日到该河口的Hara aruk喀拉阿鲁克,三日到虎喇汗亦哈雅,四、五日住在Gcdcrku bulak格德尔古布拉克,六日又到了虎喇户。可见,虎喇户这个地方离今克什克腾旗境内的达来湖和阿巴嘎旗境内的高格斯台河不远,查找清末阿巴哈纳尔右旗地图,在汇合高格斯台河的辉腾河北岸,有Qara aruy agula喀拉阿鲁克山(即《旧满洲档》的Hara arak),山后有一大湖,名叫Qurquan qai-anayur(即《旧满洲档》的Hūrhan-ihaya)。在该湖以北有座山叫虎喇户山。这与张穆的《蒙古游牧记》记载完全吻合。张穆记载阿巴哈纳尔右旗四至时指出,旗府南五十里有息雉淀,蒙古名哈雅诺尔。旗府东南七十里有察罕阿鲁克山,百一十里有喀喇阿鲁克山。旗府东南九十里有奎腾河,土名阴凉河,源出卓索图站,西北自阿巴噶界汉入境,经察罕阿鲁克山西流,汇郭和苏台河,流入息雉淀。旗府西北八十里有方山,蒙古名胡尔和。〖ZW(19〗《游牧记》pp212-214ZW)〗按:哈雅诺尔(诺尔,意为湖),即虎喇汗亦哈雅,汉名息雉淀;喀喇阿鲁克山,即喀打鲁克山;郭和苏台河,即高格斯台河;胡尔和,即虎喇户,汉名方山。可见,虎喇户,在哈雅诺尔西北约一百二、三十里处,哈雅诺尔在今天阿巴嘎旗巴彦德力格尔苏木境内高格斯台河与辉腾河汇合处以北,即查干淖尔苏木东部与巴彦德力格尔苏木接壤处。该湖曾经是产鱼的名湖,但是距今6070年以前已经干了。今在该湖原址附近有哈雅寺,寺名由湖名而得。虎喇户,应该在今阿巴嘎旗巴彦查干苏木境内。17世纪蒙古文文书中,说到林丹汗军队的行踪时,曾经两次提到Hūrhan-ihaya。一次是在喀喇沁台吉、塔布囊致满洲天聪汗的书里,说林丹汗在归化城战败后,察哈尔鄂托克向Quraqan-i qai-a移动。第二次是嫩科尔沁的奥巴洪台吉致天聪汗的书中写道,察哈尔军队已经过了Quraqan-i qai-a地方。林丹汗西迁后,似乎没有长期住牧在归化城,而游牧在从今乌、锡二盟草原,虎喇户可能是他在东部的一个根据地。

    (5)三间房。《蓟镇边防》记载,“在宣镇独石边外东北,有小山一座,三个山头,每山头盖庙一间,呼为白庙儿,宣镇呼为三间房,夷人呼为插汉根儿。在今多伦县境内。

    (6)哈喇哈,即喀尔喀;哈巴哈,即阿巴哈,也就是阿巴噶。这里的阿巴噶(叔父)泛指阿鲁蒙古。  

    (7)这里提到的敖目等四人是东土默特台吉。敖目是土默特首领俺答汗长子僧格的孙子,又称完布(清译鄂木布),其父为安兔(清译噶尔图)。毛乞炭,又称圪他汗,敖目之兄。阿洪,又作瓦红;索那,也写作锁那。他们二人是安兔之弟之兔的两个儿子。在《清实录》中,敖目作鄂木布,阿洪作阿浑,索那作锁诺木。〖ZW(23〗《清太宗实录》天聪三年六月辛巳。根据17世纪蒙古文文书,这三个人名字的蒙古语原文分别为:Ombu cokckur taiji AqanSunum taiji毛气炭,按明代蒙古人名汉译规则,应该是Mayu Kitad。

    (8)根据以上报告,1631年春天,从科尔沁逃来一千余人,投靠了林丹汗。四月,林丹汗南下,到宣府边境一带住牧的他的夫人那里。当时,有说林丹汗去龙门看病,有说等待迎接来投靠的科尔沁人,但是,林丹汗派使者到明边,说明其来意仅仅是为了进贡。林丹汗在宣府边外只停留了十余日。他的这一行,显然是以挟赏为目的,是为了东征科尔沁筹措费用。据十月初的消息,林丹汗这次出征,无功而返,对此次东征,下面将要引用的鹅毛兔的口供(第号24文件)也提供了证据。鹅毛兔说:“崇祯四年,插汉儿王子率众夷前往好儿趁家厮杀,本年(崇祯五年)十月内方回”。据《清太宗实录》记载,这年十一月,林丹汗东征阿鲁蒙古的阿鲁科尔沁部,掠夺了达赖楚库尔。[ZW(25]《清太宗实录》。天聪五年十一月庚寅。[ZW)]但是,俄国档案文献记载,本年漠北喀尔喀扎萨克图汗所属所谓的“阿勒坦汗”畏惧察哈尔汗的进攻,向俄国当局表示,愿意臣服。据“明档”和清朝文献记载,林丹汗于1631年根本没有可能出征漠北喀尔喀。很有可能,“要勒坦汗”因为某种需要,欺骗了俄国当局。关于1632年的察哈尔历史活动,“明档”有较为详细的记载。

原档:

    21.兵部崇祯五年二月二十日行稿。据宣镇监视王坤题,据抚夷守备尹来春禀称,“插使田宰生等说称,王子要亲从独石边外沿边前来张家口讲讨赏物。……据中军武俊禀称,访得,夷人特哈特奈宰生说称,领得宣赏米粮,在插营喂养马匹练兵,只在二三月间要犯抢各处。本年二月十五日又据武俊禀称,原差探听家丁赵奉等报称,访得,插酋将各处精壮夷人并好马连日俱调赴东行,早晚不知要抢何处。本月十六日据张家口堡守备黄忠禀报,本月十四日夷人讨卖密说,插酋差人每哨调去夷人二十名,要往南朝作歹。又说,各解生十六日俱不进口。”

    22.兵部崇祯五年二月二十八日行稿,据监视宣镇太监王坤题,“二月十六日达贼,原系十五日夜止有三百余骑,从大白阳堡边镇胡台东空拆墙二丈进境,扑抢小村堡、黄土坡堡、李家营堡民余施有宁等马瀛骡牛共一百四十五匹头只,杨士元羊二百八十一只。本堡操守阎天允辰刻闻烽教场号召,小白阳堡操守宁致中身先士卒,飞骑来援间,该路参将庞永禄带领坐营马世荣、千总武魁、把总黄朝梁、军丁齐至,合营故行,前追贼夷,殿后劲兵相敌。阵亡把总管一员黄朝梁,军丁王申等八十名民余,杨振其等以十三名,重伤千总关一员武魁,军丁韩应登等六十八名,民余李万有等五十六名,射死操守宁致中下马一匹,军丁王其等下马七十三匹,铁炮数位。于本日午时出口去(1)”。

    23.兵部崇祯五年三月一日塘报,据监视宣镇太监题,据张家口堡守备黄忠于二月二十六日禀呈,“本日据直门长哨陈耀报称,插酋王子于本日巳时分从边外地名新修库房起身前往正北去,又将市圈内货卖夷人俱调出边外等因禀报到臣。……二十四日据张家口守备黄忠禀呈,二十三日据直门长哨陈耀报称,抚臣沈差通官徐万福等二名,跟伴二名到堡,骑马一匹,骡二头,驴二头,长哨三名,骡夫一名,雇推礼小车一十二把,本路送宴把总通事二名,骑右卫骡一头,长哨一名,跟随推小车六把,担鸡、鹅、鸭军一名到口。本日又据参将王滨禀,据张家口堡守备黄忠报称,直门耿学万禀报,抚夷总兵王世忠差抚夷陶守备等三名拨骑本堡官马二匹、骡一头、军夫推礼小车八把,俱于本日巳时出口前往插酋营内送礼去(2)。……”。又据中路参将庞永禄报,“据家人王宰探得,插酋差精兵达子随往中路入犯作歹,飞报途中了见山后火光不断,各等因到臣。据前因看得,插酋西来,志在挟赏。先以部夷内犯,旋而躬驻近边,声言索要六季之赏,而抚镇礼至前,信宿北去,更不知来往果何如也”。

    24.兵部崇祯五年三月二十日题,据宣镇太监王坤题,宣府总兵官董继舒报降夷事,“审得来夷名鹅毛兔,原系辽阳人,年方八岁,被哈喇汉家达子将役父母一家五口抢去。后母到草地又生下召力兔,今已四十余年。于天启六年,被插汉儿将役弟兄二人抢来,分与头目在打儿汉宰生,住在地名恰束太驻牧五年,自己过度。崇祯四年,插汉儿王子率众夷前往好儿趁家厮杀,本年十月内方回。今又闻说,好儿趁下夷人三四名来投插汉王子,报说,好儿趁、古尔班哑不哈家要往东与奴酋合兵一处,剿杀插酋。今插酋恐各家会合势众,于崇祯五年二月二十三四、将银米约有二三万,给赏各部夷人,有赏二三十两,有赏一二十两,有赏米面等物,俱赏完,带领夷人约有数万,星夜前往好儿趁、古尔班哑不哈(3)”。

    25.兵部崇祯五年五月二十四日题行稿,宣府总兵董继舒报,据张家口守备黄忠禀答,“本月二十一日戊时据直门长哨魏仲礼报称,今有插酋王子带领部落到于边外地名新修库房驻下,里边十余里等情,转报到职”

注释:

    (1)二月十四日,林丹汗的使者告知宣镇边臣,他将亲自到独石口讨赏。据有关情报,林丹汗调动精锐部队,将要犯明边,十五、六日,察哈尔军队果然犯大小白阳堡,杀官军,抢人畜。, 

    (2)根据该档案和第25条文件,察哈尔军犯大小白阳堡以后,林丹汗于二十一日亲自到张家口边外新修库房,离明边只有十余里,明朝边臣仍然按照常例,派人送去“迎风宴”。“迎风宴”是林丹汗到明朝近边时,明朝方面要提供的宴会饮食,同时也给与“迎风赏”。该档案比较具体地提供了送所谓迎风宴的情况。二十六日,林丹汗突然离开明边,往北去,监视宣镇太监王坤说,林丹汗先是令部民犯边,然后亲自到明边,得到抚镇礼物之后,又突然往北去,“不知来往果何如也”。

    (3)根据投降的鹅毛兔供词,王坤的疑问就可以很容易解答了。原来,投城林丹汗的科尔沁人带来了重要的军事情报:科尔沁(=好儿趁)和阿鲁蒙古(=古尔班哑不哈)将与满洲人联合,征战察哈尔。林丹汗“恐各家会合势众”,在二十三、四日,将所得赏物分给部下,连忙离开明边,准备迎战敌人。可见,当满蒙联军在1632年夏天杀到宣府边外时,林丹汗早已到西边去了。



原档:

    26.兵部崇祯五年五月二十八日行稿,据监视宣镇太监王坤题本,五月二十六日,张家口守备黄成据其家丁报称,“阿不害下达子三人到境门外向内说,我替你们说,迟两三日才与你们动手哩。有东夷发令箭二支,安慰守口夷人,随据夜不收徐进成报称,有东夷射夷箭一支入境门内,长哨拾得交在武中军处。本日本时又据本官禀报,本日申时有守口夷人嘴儿瓦大在境门外报说,东夷分作四股,一股要犯新平,一股要犯杀胡,两股俱系敖汗督令(1)等待大举到来,即犯抢张家口一带。虽言出自夷人,难容不听,除严谨惕防外,此再报。随据韩通官报称,东夷自北尘灰大起,渐进南来,未知数目,端的再报。又王总兵差人田九畴执令箭报称,无数夷人至新修库房,口称要赏。如无,犯抢。塘报间,本日戊时又据张家口堡守备黄成禀称,本日酋时据家丁常承恩报称,有守口黑郎中引领东夷一人到境门墙下讲说,八王子领二万兵马赶插汉儿王子,未赶得上,收兵在川口扎营。要前寄放南朝赏物。我知也不多,只是几个皮子、布缎有数的,予我便罢,不予,来与你讲话。东边地方,我已坏了。你西边好处,还未动你的哩。遂纵马而去(2)”。

    27.兵部尚书熊崇祯五年六月二日题,据宣府总兵董舒塘报,据夜不收张于五月二十七日午时塘报,(张家口)“境外正北方烟尘极大,系东夷放火烧毁插汉儿家新造库房等情,又据本役报称,达子自放火后,沿沙河往西北去”。又据副总兵王滨于二十八日报称,“长哨赵玉哨探得有东达子二千有奇,从东渐顺往西北去。又据膳房堡安备张胤吉禀称,未时分据哨夜原来儿报称,张家口边大路从东往西骑马夷人随带账房、盔甲,不知数目,顺路往西行走……”.                                                                  

    28.兵部尚书熊崇祯五年六月三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有骑马达子二人投降。“领进边口,问及名姓,一个叫把兔,一个叫把独赖。原系哈喇慎夷人,被插汉儿夷人赶散,往投东奴。卑职随问奴酋所犯消息,二夷言说,有奴酋七庆哈受降卜落蒿儿慎并哈喇亥等数家,并带领精兵十万余,于四月十一日自沈阳起马,从山后绕过,往赴大同边外归化城。插汉儿营不遇。今插酋已往北躲去。讫随有奴酋分兵八股,欲犯杀虎、得胜、新平、张家口等处。

    29.兵部崇祯五年六月八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张家口守备黄成于六月三日报称,“长哨李敖报称,有夷人二名根太、班定口称,奴酋大营往西去了。路上丢下死马三匹,骆驼一只,米面许多丢下。又有崔千总、把隆等四名,是他速儿害宰生从独石边上送进,未知真否”。又据守备黄成报称,“初四日,据长哨刘青探得,速还兔喇嘛收的夷妇一口说,奴酋在地名海留兔。初二日起马往急去,将米面物件丢下许多不顾去”。据留在营盘上的夷妇说,“原是哨马达子将穷夷尽砍,止遗老幼数口,迹其踉跄而去,或前途遇插,或急于寻插,俱不可知”。                                                                     

    30.兵部崇祯五年六月九日行稿,据监视王坤题,西阳河守备王国臣禀称,正北方向来了一位回乡汉人,“供称,名唤陈朝宇,原系油匠。崇祯四年四月内有张家口插酋下夷目田宰生奉广场要出与同节送出泥匠等匠共修庙宇。今于本年五月二十七日被东虏将插酋下精壮夷人俱郁收去,其老弱不堪的尽行杀死。并将役等赶往西北行走。又云,东奴十股行兵,每股一万其九股前往西北,查寻插王。止留一股,系十王子管领,在于沿边查杀散夷,随后亦往西北行走,后边接应夷人陆续行走,不知其数”。本日又来一位回乡汉人,“供名阎尚伦,原系泥匠。崇祯五年三月内有张家口插酋下夷目田宰生奉文讨去出口,修理庙宇”。又据中军武俊报称,“本月初六日巳时分,有被东奴虏去泥匠一名,尤福成,进口供称,本役原系山西人,于崇祯三年正月间,来张家口南门外泥匠营。左邻侯尚夏,右邻侯德位,于五月二十六日被东奴掳去。因被剔发左衽者入营五六日,已知奴自到口,已将西虏货物吃食等项,尽行掠去。至今日用米食尚是不缺。前有赶去守口西夷壮丁俱杀无存,止剩下幼弱儿女。又闻奴营有王子十人,止见一王子,尚有大王子老营,在大北首住扎。今见在阳和后口扎营,延长约有十六七里,俱是齐整盔甲、鸟枪、火炮,其中辽东人甚多。声言,欲于六月二十头犯抢天朝。每头脑一人,好马二三匹不等,已将西虏赶过黄河去了,今竟不知踪影。时有别哨。奴酋前往北首大营会话去”。

    31.兵部崇祯五年六月十一日题,据宣府总兵董继舒塘报,“有被东夷从插酋营内掳去泥匠一名。尤天成,进口供称,役系山西人,崇祯三年正月间来张家口南门外瓦匠营,左邻侯尚夏,右邻侯德惠。于本年三月十六日,有插目田宰生奉文讨出口外,修盖库房。今于五月二十六日被东奴掳去。因被剔发左衽者入营五六日。已知奴自到口,将西夷货物吃食等项尽行探去,至今日用粮赏是不缺。前有赶去守口西夷庄丁俱杀无存。止剩下幼弱儿女。又闻,奴营有王子十人,有役止见一王子。尚有大王子老营在大北首住扎营。见今在阳和后口扎营,沿长有十六七里,俱是齐整盔甲、鸟枪、大炮,其中辽东人甚多。每头脑一人,好马二三匹不等,已将西夷干过黄河,禁不知踪影。有别哨。奴酋已归大营会话去了。声言,欲于六月二十头犯抢天朝(3)。

    32.兵部尚书熊崇祯五年六月十四日题,宣府巡抚沈启塘报,“崇祯五年六月十一日,据通官黄举禀称,本月初十日早,到于新开口,审夷妇口语说称,东夷四营敖卜黄台吉(4)为头,又有哈喇庆下小官儿不知姓名,未入大营。其大营见入归化城”。

    33.兵部尚书熊崇祯五年六月十五日题,据宣府巡抚沈塘报,“有看边夷人五榜什从奴营内逃出说称,昂混台吉等原系插酋亲枝。那时,插酋要杀他,反投奴酋营内,将昂混台吉升土蛇兔憨,用他领兵。又有炒花,被插酋诱哄杀死。有炒花男囊奴,因插酋杀死他父,囊奴又逃走奴酋营内去了。今昂混台吉、囊奴因奴酋犯,闻言领兵与插报仇(5)。又声言,灭插后要狠宣镇。又说,哈喇慎白言台吉男木腊石台吉(6)在奴营内,俱系夷人之口”。

    34.兵科抄出宣镇监视太监王坤九月十二日题本,九月初五日,据独石城守备陈上表禀称,“据北栅口夜不收任国臣报称,有一骑马达子随带弓箭到边,役随即前到栅口收获,到城审得,夷人名叫伯言物,原系哈喇哈下夷人。于天启七年正月内被插汉抢去,到营内。至今已经五年有余。今于本年七月内,有卜罗好儿慎、阿不亥夷,撞遇插酋厮杀,抢去插汉阿纥合少与哈纳两营人马。插酋迎敌赶去,将好儿慎家人马也杀了许多。我跟打什客台吉共十人老小三十有余,赶马二百匹往南逃走,行了五日,被插酋家头脑()将打什客台赶上,射死。有那八人藏如树林,将我的老婆并马匹老小孩儿尽赶回去。我用箭射死一个达子,得脱身来,原骑马二匹,因无盘缠,杀了一匹,沿路寻食山梨、山葱,吃了一个月,才到边上,今来降。问分插王子今在那里,他说要往地名克列垠呆的搬移,还要过海去哩(7)等情”。又据九月初五日来独石口投降的土绑什克等三人的口供,“原系插汉王子下人,因于本年七月初七日,与孛口罗〖HT5SS〗蒿儿慎、阿不亥两家在于地名扯汉孛脱郝见阵。我们是右哨人马,东方亮时候,他两家把我们左哨人马?都杀了。牛羊人口都抢去。左哨传报,我们右哨才知,往前迎敌,与阿不亥大杀一阵,也杀了他许多。抵对他不过,把人马至未时分四下,都散了。至八月初三日,我们同老婆孩子二十一名,马一百二十四匹,打插汉营内逃出,欲投南朝,走道地名五鹿垠儿,不料有插汉儿下了梁达子二百余人看见我们,大杀一阵,将马匹人口夺去。止跑出我们四个来,刁出马十匹,沿路乏死二匹,我们剥的吃了,今牵骑来八匹,走了一个月零二日,才到这里来。我们来时,王子还在克列路(8)驻扎。听得,奴尔哈赤、哈喇哈、阿不爱、孛口罗蒿儿慎众家官儿,都上了马,要齐来仇杀插汉。我们部下达子各逃性命,人口头畜都顾不得,只是四下投生,不知王子如今到何处去等情”。

注释:

    (1)敖卜黄台吉,指嫩科尔沁首领奥巴洪台吉,即科尔沁土谢图汗。

 (2)敖汁督令:就是蒙古敖汉部首领索诺木杜棱。天聪二年(1627)归附爱新国,后来多次参加爱新国对明朝和察哈尔的战争。

    (3)以下,全是关于1632年爱新国征察哈尔的资料。如前所说,当满蒙联军到达宣府边外时,林丹汗早已离开这些地区,迁到归化城以西。因此,爱新国军队当然就赶不上了。他们转而威胁明朝要赏。

    (4)根据第2732文件,五月底,爱新国军队赶到宣府边外,因为林丹汗早已转移,不得遇见。他们火烧察哈尔在张家口边外的新修库房,掠夺所留货物吃食等项并对守口穷夷大打出手,杀死少壮,俘获老弱。通过这些文件还可以了解到,在崇祯三、四年(16301631)间,林丹汗向明朝索取了不少泥匠、瓦匠等手艺人,在张家口边外修庙宇和库房,可见,当时林丹汗打算长期住牧地张家口边外,只是因为爱新国军队的大举西进,才退到归化城以西。

    (5)炒花是内五喀尔喀之一乌济那特部首领,达延汗之孙。1626年被林丹汗攻杀。囊奴是炒花的季子。昂混台吉,可能是察哈尔八鄂托克之一兀鲁特部台吉昂坤,他于1627年投靠了爱新国。

    (6)哈喇慎白言台吉男木腊石台吉,指的应该是喀喇沁部白言洪台吉之子毕喇什台吉。白言洪台吉死后,他继任为喀喇沁洪台吉。

    (7)伯言物的口供,含有很多有用的信息。据他说,1632年七月,东蒙古的卜罗科尔沁和阿鲁蒙古军队找到察哈尔主力,夺取了察哈尔的阿纥合少与哈纳两营人马,即两个和硕(军事组织)人马。阿纥合少,是蒙古语的意为“大和硕”或“为首的和硕”。哈纳,意思不明。既然包括大和硕在内的军营都被敌人俘获了,察哈尔遭到惨败是显而易见的事。伯言物还供说,林丹汗正在往克列垠呆地方搬移,而且还要过海去。克列垠呆在哪里?不得而知。但是,伯言物离开林丹汗以后,经过一个时间才到明朝独石口边境。可见这个地方远在西北。作者认为这是甘肃边外的某一个地名。伯言物说,林丹汗从那里还要“过海去”。这个海,恐所指的是青海湖。

    (8)土绑什克等三人的口供证明,伯言物的供词是可信的。这三个人系林丹汗的部下。据他们说,察哈尔与科尔沁、阿鲁蒙古的战役发生在七月初七日,地点在扯汉孛脱郝(白色的子骆驼)。他们于八月初三日从林丹汗营内逃出,走了一个月零二日,才到独石口。  当土绑什克等三人离开察哈尔大营时,林丹汗还在克列路。克列路与克列垠呆应该是同一地方。

原档:

    35.兵部尚书张崇祯六年三月十六日题,据宣府总兵董继舒塘报,本月十一日。“(离洗马林堡七十里地方)见有马夷人二百余名,背黑缨大坐纛一杆,俱藏红缨帽,内穿柳叶明甲瓣子盔”。“又有步行夷人三百余名,只戴红缨帽,无盔甲,赶有牛羊四群,约有二百余只”。“看来夷却是西夷形状(1)”。

    36.兵部崇祯六年四月十五日行稿,据大同太监刘文忠题,三月八日,杀胡堡市口有夷人二三百名往来货卖。“密问各夷说称,我的王子先在归化城住几日,今移住大青山后屹汉哑波地方,离边骑马行走有四五日路程(2)。今王子一面差有马夷人,往东哨探奴酋消息,一面差夷人往黄河套练船防避东奴(3)。又密探得,二月初五日,从迎恩、灭胡二堡失事,抢掠临边村庄甚多。将男妇老弱俱杀死。内拣精壮者并马骡驴牛羊,至出九日,俱赶出口去。……又二月二十九日,有插酋下夷使摆忽宰生带领夷人四名,共五骑进口,到马市圈三贤庙内,见岳守备,番称:先日讲和,?刀说誓,立写合同,凡称人事不过三次,今停住赏银八万一千两,并王子迎风赏,讲要四次不与,有我王子言说,也不要此赏了(4)岳守备回说,先日奴酋前来,你们逃往何处去,比时为何不来要赏?摆忽宰省回称,奴酋来时我们兵马往北去撒喇汉家,如今就叫奴酋来,我们正要与他厮杀……”。

    37.兵部崇祯六年四月十七日行稿,“国家之边患,莫大于插、奴。插岁费金绢数十万。冀其为我外藩,与奴为难。乃奴来则去,奴去又来,稍不随其要求,轧抢掠迎恩堡以泄愤…… (5)”。

注释:

    (1)所谓的“西夷形状”,就是察哈尔军队的军容。察哈骑兵举着黑缨大坐旗一杆,俱戴红缨帽,内穿柳叶明甲瓣子盔。步兵则只戴红缨帽,无盔甲。所谓“红缨达子”之称,就是从这里来的。 

    (2)据此,林丹汗于1632年夏天西走避开爱新国大军之后,1633年三月初又回到了归化城。林丹汗在归化城稍住几天,然后游牧到大青山后面,这个大青山无疑是靠近明朝边境的今天内容蒙古兴和、商都二县交界一带的大青山。

    (3)林丹汗回到宣府边外之后,一面打听爱新国的消息,一面仍然差人往黄河河套练船,准备一旦遭到女真人的大举进攻,又要西走黄河躲避,可见,林丹汗采取游牧民族的传统的迂回战术,企图拖垮爱新国远征军。

    (4)因为林丹汗走,明朝停止了发给林丹汗的八万一千两的年赏和近边后发给他的“迎风赏”。林丹汗虽然再三进行交涉,但是仍然遭到明朝的拒绝。在这样情况下,林丹汗摆忽宰生等使者到明朝边境,威胁说,不再要明朝的赏物。这等于是威胁明朝,与其断交。明朝一直奉行利用蒙古以抵制女真的政策,所以当然不愿意与林丹汗断交。

    (5)兵部行稿中的这几句话,可以说高度概括了当时明朝对察哈尔政策的实质和林丹汗对付爱新国与明朝的策略。明朝每年不惜金绢数十万的代价,拉拢察哈尔,目的是使它成为明朝的“外藩”,与爱新国为敌。林丹汗则奉行“奴来则去,奴去又来”的迂回战术,避开爱新国军队,但又以爱新国为筹码,向明朝索取大量金绢,如果不如意,则犯边以施加压力。

原档:

    38.兵部于崇祯七年四月九日题行残稿,“(上缺)夷人哈伴从东而来,供吐古酋(1)通奴及借兵图插等情甚悉,则其住居东夷地界无疑矣。三人同行,或系古酋密遣分布探插,乃哈伴偶为长哨所擒,遂借口投降,饰词以应。及再三研审,而来降果其非本意矣。总之,此辈素为东夷用,俾令遗种于内地也。夫奴酋向欲借兵灭插,无非为争抚赏耳。今插已远徒,彼东奴肯不联络古酋,为挟赏计乎。近闻奴巢终日喂马造炮,或俟草茂狂逞,在我之提备不可不倍严于往昔矣”。

    39.兵部崇祯七年四月二十日行稿,据宣镇监视王坤题,四月十五日,万全右卫、新河口堡二处共斩夷人十四名,在新开口堡斩级三颗。又据四月十六日上西路副总兵王滨报称,有夷人男妇二名来投降,“审得,夷男老撒、妻桑圪共称,先系太松下部夷,因插酋抢去归化城,在打喇什代宰生下。有土八吉囊侄子打喇什代、打儿汉、把答什、哈八兔四头目带领众夷三千有余,马匹牛羊甚多。各夷商议,于十四日起营,投毛圪塔黄台吉去(2)。被贼夷将我马一匹、牛四只抢去。因此于十五日早,暗从虏营走出,被夷赶来,将夷母杀死,多男妇二夷脱走,投奔朝。又闻,土卜只纳投哈儿汉去(3),未知虚实等情,译审具报间,本日未时又据本镇原差出哨官丁刘嘉龙等飞驰禀报,于十五日申时,探至地名海流兔河,离边一百五十余里,哨见插夷营路从大青山起,搀东北至海流图河,往正北去。讫各宫丁跟踪远探,遇插夷后,拨十数名迎来扑砍一处,斩获强壮首级三颗,各夷慌遁北去”。

    40.兵部崇祯七年四月二十六日题行稿,据宣府巡抚焦源清塘报,四月二十一日,夷人三名、夷妇六口、孩子一个到张家口市口墙下。“据麦力更姐姐说称,系插酋下夷人有口困把都儿宰生(4),先到独石边外大山以北,地名乌兰脑什气,马步夷人约二三千,欲投东夷。因路远,走了一日,复回至地名古儿伴住下,宰生与各夷议,要从独石边进口犯抢。我们走了三昼夜,前来投降等情。……据(抚夷都司)郝效忠禀称,职至市口细审麦力更姐姐,供称:他从有口困把都儿营里逃出来。有口困把都儿是插酋下大宰生,前从大同边往东来,要投降。闻得大同先收了两个宰生,名叫把独赖喇麻、打儿汉板什,带有千余夷人来投降,收了。后又闻得,哈麻兔宰生被曹总兵杀了。有口困把都儿惧恨,从大同边后起身,要投顺东奴。行至马肺山,相遇先行东来的宰生名叫打喇什代,领马步夷人五六百,就水草住牧。有二宰生商议定,各差知地里夷人共二十名,要从张家口往东到独石口一带,看路径,行至膳房堡边后,撞遇着哨丁,杀了十七个,只留三个回营。有口困把都儿带他千余名马步达子,有往东行至地名古儿伴合儿素,约在金家庄边后,要在独石边挟赏货卖等语。本月二十一日,又据口困把都儿部下夷人野儿克什兔等又来投降,供称:夷前往大同。跟随宰生。曹总兵将哈麻兔宰生杀了,又寻杀我们宰生。他知觉防备,将他家马夺了些。宰生收在营里,一匹也不予我们。因饿急了,愤恨专来投降。其他营中牛羊俱瘦了,赶不动,料不能前去,定就水草住牧等语,卑职又审问,各宰生内,除杀了并投降来夷人分外,还有几个宰生,约有多少人马?夷供说:还有个闵暗台吉下人马,不知多少,如今怕南朝暗杀,在大青山一带住牧”。

    41.兵科抄出宣镇监视王坤崇祯七年五月七日题本,据抚夷都司郝效忠呈称,审问抓获奸细搜撒。搜撒供称,“系辽阳人,被虏抢至插汉营内,分与宰生叁克散名下做部落。有插汉惧西逃,叁克散不曾跟去,自己收拾千余人马,要犯南朝,不知里边地理,叫搜撒同他两个真夷黑赖、老榜前来密探,各与牛肉一块、羊腿一条。又许果得的实,抢获牛羊,准予平分”。

    42.崇祯七年五月十一日题稿(),“从独石边出口,直探至地名三间房,迤东北离边约远二百五六十里,并无夷人生息。回至途中,捉获夷人打喇太等二名。口供说,前月口困把都儿将打喇什代宰生杀了。夺其牛羊马匹。将穷夷尽数赶出。达子自相杀吃,俱各大散。口困把都儿止存五六百人内中,又有谋杀他的(5)。我系穷夷。被他赶出,今被捉住等情。又据该路副总兵马明英禀报,与前相同。据此看得,插夷陆续东奔,西北两路官兵屡出塞外截剿,首或斩多级,今据独石哨报,夷贼百余,被我官兵远出追剿杀伤大半,而尽夺其马驼牛羊皮账等物,绝彼粮衣食”。

    43.兵部尚书熊崇祯七年六月十七日题,据宣大抚夷总兵王世忠塘报,“插酋带领部落来到张家口边外十余里驻扎。本职备礼照常迎风已经塘报外,该本职连日抵口,拟与据理严誓,无奈一夷不敢至口,实有惧怕之意。至二十六日,据守备黄忠据长哨陈耀报称,插酋已经移营往北去,据此本职意谓,此酋狡诈百出,忽去忽来,且无一宰生入里讲事,未可深信北往,密审易市贫夷云:虽已北去,止到周土庙,止二十余里。”派通官守备哈艾去插酋处。哈艾回来报:“是日(二十七日)到于边外,过周土庙三十余里,见无插账,接见二夷。问及,云:今早方往北行,无夷引路,不便前追。天色已暮,只得露处。二十八日早,往速兔喇嘛账房,问:王子留下宰生田笔写气等在此。可到新修库处便知。随驰马到彼,止见田夷一人,余俱未见。”哈艾叫田笔写气领他去见插酋。田说:“我王子已说下,不必着人前去。王子已吩咐了。有语我都知道”。交涉犯白阳堡事。田说:“也不是王子从容他。都是贫夷无食惠,不得已之事。若杀乡民,便有这几个穷夷送进里边,听凭摆布。就赶几只瘦羊瘦驴,也查送还你里边。我于二十一日正要来讲,不知里边那一个上司有牌到口,要拿我们宰生,在市夷人惊慌出口,禀我王子。我们宰生又不曾坏事。现年新平堡杀了我们许多宰生,都是知觉。每年虽有新赏八万一千两,尚是少欠。今我王子到边几日,因此都不令我们到里讲一事,恐照新平事体。我王子心上便歇不下了”。又说:“你中国杀了一人只费几两银了,可知达子也是性命。王子说去年差人来里边讲,乃蛮色特儿河桥各边堡迭欠赏物。因哈喇慎有事,我王子征调兵马东去征他,亏了老天保佑,杀虏他右哨半边无数人畜。哈喇慎久顺奴酋,奴酋是你天朝仇敌,我王子去杀他,岂不是恭顺天朝。谁知你大同到[倒]出边杀我许多夷人。我王子虽差人讲说,何曾就犯抢大同。去年讲的赏事,至今你里边何曾了得一件。我王子说,我如今差人去讲,便说夷人要作歹挟赏了,反把我们一点恭顺心肠都不见得。不如不讲。我王子说,东也不抢,西也不抢,诸事也不来讲,就边上土也不动你一块,我今且往北去。……”再密问从夷,从夷说:“东边黄河沿上有房子千余间。王子差夷哨见,今要速速去杀虏他,故将精壮好人每赏银不等,都先随带去。又留宰生在此,再挑次等夷人也即时要打发北去,但不知那一家房子(6)”。

    44.兵部崇祯七年九月二十四日题行,据宣府巡抚焦源清塘报,“据张家口堡守备高进忠禀称,案照本月初八日,有插酋下他速儿海解生(7)等带领骑马骡夷人二十七名,从正北前来市口墙下,其余散夷三百余名,俱在边外地名土戏住牧。已经塘报外,各夷未候明示,忽然又往北而去”。后明军出边剿杀,斩首级,得获牲口。

    45.兵科题行稿,据宣府总兵张全昌塘报,十月初九日,有八名夷人来到张家口市口。“据来夷七庆朗素喇麻等说称,系同五独骂解生等众,从西黄河土摆吉囊住处起身前来,先差到市口,叫守备转禀各上司讨示下,说要做买卖。其余夷人三百余名,他丢在后边地名答摆等语”。又据来投降之人夷人肯吉供吐:“原系插酋部落羊羔儿宰生(8)夷人。于本年三月内有羊羔儿宰生约一千人马从得胜堡投降,到阳和食粮三个月,至七月间,有东夷西来,仍跟羊羔儿同五百夷人,反出边外到兴和城,等候见奴酋四王子投降。有王子不要羊羔儿,说:你既投过南朝,复来又投我。将散夷赏了,不曾赏羊羔儿”。

注释:

    (1)古酋,指古儿半哑不哈,即阿鲁蒙古各部。

    (2)土八吉囊,是察哈尔有名的大首领。《清太宗实录》作土巴济农,于天聪八年六月向天聪汗投降”〖ZW(38〗《清太福建省实录》,天聪八年六月壬午。〖ZW)〗其侄子打喇什代,不见于其它记载。打喇什代等四头目带领三千余众,准备投奔毛圪塔黄台吉去,据《清太宗实录》,林丹汗亲叔毛祁他特台古先逃到科尔沁土谢图济农下,在天聪八年五月,转而归附了天聪汗。可以译写为毛祁他特洪台吉,按明代译写法也可以作毛圪坦黄台吉或毛圪塔黄台吉。这个档案文件里所说毛圪黄台吉疑即毛祁他洪台吉。因为,在当时,无论在满洲还是在蒙古,除了这位毛圪塔黄台吉以外,没有其他的负有声望的、察哈尔人可以慕名而去的叫做毛圪塔黄台吉的人。

    (3)土卜只纳,就是土八吉囊,即土巴济农,Toba jinong。题本、塘堡之类记蒙古人名,只按照口译(通事)的音译,用字往往前后不一致。当时谣传土巴济农要去投靠哈儿汉,即喀尔喀。据蒙古文书,科尔沁首领奥巴洪台吉也风闻土巴济农要投靠喀尔喀。奥巴洪台吉致天聪汗的书称,“据说土巴济农率()旗出走,去了喀尔喀。在他出走后,(林丹汗)杀死了他的桑噶尔寨济农”。

    (4)口困把都儿宰生,Keuken bayatur jayisang,《清太宗实录》作侯恨巴图鲁。1634年闰八月,天聪汗在征明途中在河北尚方堡一带时,前来投降爱新国。

    (5)根据以上信息,自1632年四月下旬开始,察哈尔的大宰生们纷纷逃离林丹汗,或投降明朝,或投降爱新国。比如独赖喇麻、打儿汉板什等降明,哈麻兔宰生被明朝曹总兵杀害。口困把都儿杀死土巴济农之侄打喇什代,兼并其部落,欲投爱新国。

    (6)这是一则很重要的消息。据清朝方面的记载,林丹汗于1632年西走甘肃边外之后,似乎直到死再也没有东返,前引史料已证明,其实1633年三月林丹汗又回到了宣府边外,根据该文书,1634年五月下旬,林丹汗又一次到离开明朝边境只有十余里的地方。这证明,林丹汗在陕甘边外与宣大边外之间,与爱新国军队曾经多次迂回。这则史料还可以证明,汉文史书所载林丹汗死于1634年四月的说法,〖ZW(43〗《国榷》,崇祯七年四月辛酉。〖ZW)〗是完全站不住脚的。

    (7)他速儿海解生,Tasurqai jaisang。在察哈尔大头目里,有两个叫Tasurqai的人,一个是多尔济塔苏尔海Dorji tasurqai,另一个叫古英塔苏尔海Guyeng tasurqai。前者在1634年闰八月归附天聪汗,后者在十一月里投降。〖ZW(44〗《清太宗实录》天聪八年闰八月已亥、十一月戊辰。〖ZW)〗所以,九月初八日还在明朝边外的这位他速儿海解生,恐怕就是《实录》中出现的古英塔苏尔海。

    (8)羊羔儿宰生,Yanggir jaisang。可能是《清太宗实录》中的杨果尔和硕齐。

原档:

    46.兵科抄出,监视宁锦太监高起潜崇祯七年十一月十三日题稿,“审得降夷兀榜什太,系前锋左营食粮夷丁,于崇祯四年内在凌困去,分与四酋下披甲,在沈阳住。又供,四酋往西抢去,有传宣大头目合卜太在大同上阵,小肚中箭射死,回至途中,众达子得病死了无数,马也得病死了许多。又说:虎墩憨兔[虎墩兔憨]下头目有八个宰生内有四个宰生率领有万余达子投顺,东奴不容进沈阳,安在烧合儿地方住,其余四个宰生仍跟虎墩兔憨儿子唤儿勒黄爱,复往西去”。

    47.兵科抄出,监视宁锦太监高起潜崇祯七年十一月十六日题,十一月九日,有三名夷人来大福堡投降。“降夷孛卜代、克卜兔,夷妇孙代儿供称:系插汗下夷人。向在顺葫芦哈地方住牧。因汗出痘死了,去年正月内,随离却插汗营,跟随大头目庄咯力骂庄[此处原件破损,有三个字无法辨认]吝三人下为部落,同部达子约有三万余。于本年八月内,奴犯宣大出口,俱投顺东奴(2)。讫东酋仍差耳气(3)七名,跟随般营东行,四个月至老河。小役受苦不过,闻得天朝日子好过,因此携妻拐马四匹脱身,投奔前来。在外行走十四昼夜,于本月初六日,方得进境”。

    48.兵科崇祯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题行,据宣府巡抚陈新甲塘报,十月二十七日,下西部渡口堡收获降夷打度、官住二名。“据二夷供称,是辽东锦州亲弟兄。两人自从跟随父母,被插汉家达子抢去。跟着王子到大同边外大板升住牧。被后惧怕东夷大营,尽往西边起营躲避。卑职问:你姓?什么名字?从何年月日往西?二夷供说:“记不的年份、姓名。约想,旧年到了西边。王子害痘子死了。有他男子小王子带领娘子、大小头脑投顺东夷”。

    49.兵科崇祯七年十二月三日抄出,据监视宣镇太监王坤题,十一月二十六日,有二夷来到西阳河堡,说有密语要禀脑言。“说,我们二夷一个名唤昂贡,一个名唤羊忽大,俱是插酋下夷人。先年曾在这边外守口,专来禀语。小的随问来夷,你家插汉王子见在何处,各夷番称:有我王子在大西边已死了。遗下部落有万余。无人管束。有东奴王子差头二名哑杀打儿汉、地哑圪台吉(4)到西边传调,插夷俱愿归奴。我们一行把兔儿著囊带领马步达子二千有余从西陆续往东北行走。先差好达子二十名,要到张家口先讲货卖,后要讲赏,就要在各边口驻牧。西边还有达子甚多,我们先来密报”。  

    50.兵科尚书张崇祯七年十二月五日题,据宣府巡抚陈新甲根据抚夷都司郝效忠禀报称:十二月一日,在张家口市口墙外发现十六夷人。“狡夷乃马大等奸谬不肯真吐顺从。卑职自辰审至申时,供吐:原系插酋下守口吃赏旧夷人。先年惧奴西奔,躲至甘州边后住牧。后因插王出痘疹死了,止丢下一个小王子,随带二十一个宰生,前后随带二三万马步夷人。其余夷人各处奔投。小王子因西边住扎不定,仍往东来,到归化城(5),已知东奴进边犯抢出口,往东去的日期明知道,不敢跟投他去。差两个大宰生,会合哈喇哈、好儿慎两个王子,情愿与我们合兵,要与奴酋撕杀。小王子闻说合兵,先差我们到兔木河偷换些茶面等物,不敢做大买卖。又说,张家口是宣辽大市口,叫我们来求见上司禀安,讨做买卖。宣镇上司若肯依换,你快来,我差宰生去易买,若不依,那边山大水草也方便,你们就在东山住牧。料想奴酋且不来,待过年总他来,我们三家的兵马也不怕他。我们已讨将示下来了,若上司准不准,说一句实话。我们好回去。再无别的话说等语,卑职假以言抚谕,狡夷方凭准信,将夷人内摘三名,引同把总杜虎等三名出口,到营侦探虚实。其夷人大营俱在兴和城一带住牧。其墙下夷人已收进市圈,谕令守备安插羁侯外,探有别项情由,另行禀报等因到职。据此看得,……大都插酋既死,部落无通,不能窃据于河套,势必返牧于故巢。然又惮奴之强,不能自立,其相率东投,亦势所必至耳。本职履任后,即会同监视,严行侦哨。今一月之内。如膳房堡、西阳和堡、西马林堡、新河口堡、新开口、渡口等堡俱陆续塘报,其中情形,非云东奴差头目来调,则云各头目率众投东奴;非云不愿投东欲讨旧赏,则云原系属夷,欲行货买。今果有十六夷径到市口,又云随后有二三万夷人,且云要与中国合兵,欲奴酋撕杀,夷情否测,驾实驭难”。

    51.兵科崇祯七年十二月十六日抄出,宣镇监视王坤题本。十二月九日,出口通官把总杜虎带领夷人张圪大、牛大二人到张家口堡墙下,说称有话密禀。“据杜虎回称,初六日,小的出口至孛儿合大宰生营内,遇见七庆合受气宰生率领五六十名夷人也到孛儿合大宰生营,打听口上开了市未曾。就问小的:你老爷差你哪里去?小的说:差打听你王子去。他说:老王子死了,小王子将近归化城(6)。你若去吊孝,也带些礼。你若见小王子,也带些礼。空手我们领你也不便等语”。

    52.监视宣镇太监王坤崇祯七年十二月十六日题本。据中军武俊禀报,十二月十一日,“白儿合宰生带领骑马驼夷人约有二百余名到于市口外墙下。随有尹守备、高守备及小的公同上口,至市台外墙下。尹守备问来夷:到这边有何话说?白儿合宰生说:今有王子差人来问说,我们到这边与了我们买卖不曾?唯恐饿坏穷夷。我到这边问声。如许不许,好回王子的话。尹守备说,先日宰生差乃骂大、白什大到口上说,今有小王子从西边来,在归化城迤西住。著先叫宰生到这边安插夷人,有马驼牛羊讲做买卖,要在这边住。我们随即回知各上台,方差人出去看看,果有王子到来不曾,好上本开市。既差人出去,又说路远难走,既推托说,路远也罢,今与我们做买卖,有多少马驼?我们好回上司的话,与你们开市。白儿宰生说,虽老王殁了,还有太户并小王子在。我们谁敢擅卖马。太户曾分付,恐怕坏了老王子的规矩。有二万银子做买卖。尹守备说,你们内骂大、白什大来亲自说,有马驼做买卖,又说小王子在归化城迤西木纳地方住著(7)。离这边约有六七日的路程。我们将此言已禀知各上司。今又说卖马驼,又说小王子住的远,我怎能回上司的话。

注释:

    (1)察哈尔的宰生之数,当然不止于八个人,但是,作为执政大臣,也许有过八大宰生。在《清太宗实录》里提到1634年闰八月来降的“察哈尔四大寨桑”(寨桑即宰生)。他们分别为:噶尔马济农、德参济农、多尔济达尔汉和多尼库鲁克。据此文件,另外四大宰生当时可能还跟随着林丹汗的儿子。这里所说的林丹汗儿子“儿勒黄爱”,就是额哲孔果儿(Ejci qongyor)的异译。

    (2)这是现有“明档”中关于林丹汗之死的第一次报道。死因很明确,“汗出痘死了”。但是时间不清楚。“因汗出痘死了,去年正月内,随离却插汗营”云云,似乎林丹汗崇祯六年正月已经死了,这当然是不正确的。值得注意的是,林丹汗死去的消息,到了1634年十一月才传到明朝。从察哈尔来的人又说,八月内察哈尔的宰生等率领三万多人投靠了爱新国。这么大规模的人马,突然东奔抽靠爱新国,是不是暗示着林丹汗正是在这个时候死去了呢?《清太宗实录》里有佐证“闰八月初七日(1634.9.28),天聪汗接到了噶尔马济农等察哈尔四大宰生从“所逃之地”报来的消息,“察哈尔汗在打草滩地方病死,距西海有十日程”。天聪汗接到报告的日期为闰八月七日,那么考虑到四大宰生的使者在途中需要的时间,林丹汗的死期,必定在八月。

    (3)耳气,蒙古语elci,意为“使者”。

    (4)哑杀打儿汉,即阿什达尔汉:哑吉圪台吉,就是阿济格台吉。

    (5)(6)(7)根据各种消息,当时林丹汗之子额哲孔果儿还领有二三万人马。他似乎离开了甘肃边外的地方,向东来到归化城以西地方。有的确切说在木纳地方。木纳,即今包头市和乌拉特旗边境一带的阴山。

原档:

    53.兵部崇祯八年一月十日行稿,兵科抄出宣镇监视王坤题。根据宣镇总兵官手本内称,“据降夷苦敬等供称,夷等原系白音台吉部落。先年曾在张家口边外守口,后跟随插酋到西边陕西地面。插酋王子因害痘子死了,彼时有小王子未动。夷等跟随插酋下宰生克探且儿被、把督骂宰生(1)等大乱,领夷等六七百名,走了三个月,到边外地名归化城驻牧。九月内,有把督骂宰生、克炭掣力背宰生、七庆宰生等行到独石边外旧开平。夷等男妇五名,因无盘费,偷回,昼夜奔张家口投降。有宰生带领散夷要投奴,未知虚实。……职等又问,小王子在不在?他说,闻得尚在西边,未知真假”。

    54.兵部崇祯八年正月十二日行稿,兵科抄出宣镇监视王坤题。正月初六日,有夷人一名步行来降。“来降夷人名唤阿泥忒克。供称:原系大满五素下夷人。后归顺插酋。随王子往藏里去。至中途,王子死了。跟随白儿哈大宰生 ,被东夷调来,到这边买些茶面。不意不开市口,各宰生俱往东投奴酋去。我等走至独石西北夷地名唤孤山子逃回。我们原系这外生的,竟来投降等语”。又据巡捕官曹邦杰密禀,“卑职同尹守备将门下趁开,密问夷人阿泥忒克班的,说称:有一夷人名唤圪力圪大,约有五十余岁,原系白什免下夷人,后顺插酋,跟随吴刀儿计。于五年东夷来,将圪力圪大抢去。昨年闰八月间,奴酋差圪力圪大领东夷二百名到黄河沿上往下。圪力圪大领三十名东夷过黄河到白兔儿合、不拉独儿等众宰生营中,说称:今有奴酋王子差我来,一则调取众宰生,二则传与河套袄儿都司吉囊下的部落达子依旧在彼住著。再传与顺义王下的部落达子依旧在归化城板城住著。今只调插汉下的达子,并哈喇慎家的达子,先来宣大、张家口、杀胡堡讲赏,然后奴酋王子亲领兵马,在宣大边外山后探侯示下。再传与顺义王的小王子,作速将归化城修理齐整,以备奴酋往来住扎。如讲成了赏,还要修理兴和城住扎。白儿合差了杀计铁力哥色令倘不浪跟随圪力圪大回奴酋的话去。约就十二月回来,至今未回。必定随奴酋的大营同来,也未可知。阿泥忒克班的又说:袄儿都司吉囊见在陕西吃着赏,等候东夷。今顺义王的儿子,奴酋说还叫他称小顺义王,见留在归化城住著。阿泥忒克又说:圪力圪大将家小见留在归化城住著,等候圪力圪大奴酋大营来。今来降夷人阿泥忒克能识夷字,亦识回回字,又会写(2)。”

    55.兵部尚书张等崇祯八年八月十六日题。据大同巡抚叶迁桂塘报,杀胡堡通丁葛进宝等报称:他们“出边侦哨至虏归化城,探得,奴酋兵马并收服插汉妻男及陕西土霸吉囊等夷,男妇大约万余,营盘自铁令移,在新城西南地名半截塔以东,相离本口约远二百余里,趁草驻牧。各夷俱无食用。摘令马步精强一半,沿边抢掠盘费,一半随营(3)。有卜子习令台吉,仍在新城住牧。(4)

    56.后部崇祯十一年二月二十四日题行稿。“乙亥之役,奴以三月初一日发兵。是月,遵化边外四百里。宣镇边外套儿城皆有哨遇明盔明甲达子之报。至四月中,陆续到归化城,十九、二十等日过黄河,西去抢插酋妻子。六月十一日,回进大同迎恩堡边(5)。此臣身经堵御之事,记忆历历不忘者也”。

注释:

    (1)克探且儿被和下文中的克炭掣力背,是同一个人,都是Kitad cerbi的音译。把督骂宰生,《清太宗实录》作巴特玛台吉。这个记载证实了上引孛卜代、克卜兔等人的口供。果然,林丹汗一死,部内大乱,祁他特车尔贝、巴特玛等人率领部众去投靠天聪汗。

    (2)降人阿泥忒克提供了许多有用而较可靠的情报。阿泥忒克,又作阿泥忒克班的。“班的”,是藏传佛教僧人之称谓。此人识蒙古文,也会“回回字”(可能指藏文或梵文),显然是一位有学问的喇嘛。原系大满五素下夷人,也就是说喀喇沁人。后来归顺了林丹汗,随汗往西藏去。因为林丹汗死了,各宰生都去向爱新国投降。由于阿泥忒克班是喀喇沁人,生在宣府边外,所以来向明投降。据阿泥忒克供词,天聪七年闰八月间,天聪汗差名叫圪力圪大的蒙古人带领二百名使节到黄河沿上,向察哈尔诸宰生传达了天聪汗的四项命令:第一,满洲人将察哈尔众宰生调到东面。他们约于崇祯八年(天聪九年)二、三月间,先到宣大、张家口、杀胡堡,向明朝讲赏,等候天聪汗亲自领兵前来。第二,传令河套鄂尔多斯(袄儿都司)吉囊下的部落依旧在旧地驻牧。第三,传令土默特部顺义王下的部落依旧在归化城板城驻牧。第四,传令顺义王的儿子,作速将归化城修理整齐,以备天聪汗往来住扎。如讲成了赏,还要修理兴和城住扎。阿泥忒克班的又说:鄂尔多斯吉囊今在陕西吃赏,等候爱新国军队,天聪汗仍称顺义王的儿子为小顺义王,他还住在归化城。顺义王的儿子,就是土默特部首领鄂木布。

    (3)据《清太宗实录》,爱新国收服林丹汗儿子及夫人,是在天聪九年四月二十八日(1635.6.12)傍晚。地巴济农则早在天聪八年闰八月庚寅(1634.9.28)已经向天聪汗投降。根据该文件,当时土巴济囊等可能没有立即被遣往东面,等额哲孔果儿等投降后,一起迁到归化城西南的半截塔地方。

    (4)卜子习令台吉,指谁呢?在“明档”里,“卜”一般指卜石兔,即西土默特部的傅什克图汗。根据明代诸文献,博什克图汗并没有叫做习令的儿子。当时较为有实力的西土默特部大台吉里,有一个叫做习令的人,是俺达汗第七子不他失里黄台吉的儿子。不他失里,又名素囊,或又称温布。不他失里黄台吉家与傅什克图汗家不合。林丹汗占领归化城时,习令投靠了林丹汗。当时仍在新城住牧的这位习令,疑即温布子习令。“卜”或许指不他失里。

    (5)乙亥,1635年。据《旧满洲档》,爱新国军队于四月二十日过黄河,二十八日俘虏林丹汗夫人及儿子。“明档”与《旧满洲档》的记载完全吻合。

    结束语:

    通过“明档”资料,林丹汗西征以后的林丹汗与察哈尔历史活动的不少细节已经比较清楚了。因为篇幅关系,这里不准备再从头缕述。总之,林丹汗于天启元年十月开始西征,崇祯七年八月因患天花病死在甘肃边外的打草滩。其间,林丹汗多次征讨科尔沁、阿鲁蒙古和土默特诸部。就是崇祯五年避开爱新国兵峰,到陕西、甘肃边外之后,1633年和1634年都曾经回到明朝宣府边外的根据地。他在那里曾经修盖库房和寺庙,意欲长期滞留。正如明朝兵部所分析,林丹汗采取了“奴来则去,奴去又来”的迂回战术。林丹汗对明朝的策略,基本上是利用了明朝的“冀其为外藩,与奴为难”的政策,以爱新国为筹码,向明朝索取银两和米绢。这成为察哈尔的重要经济来源。林丹汗远征漠北喀尔喀扎萨克图汗部一说,在“明档”里并没有得到证实。林丹汗为何去青海?目的地是青海还是西藏?他为什么不去当时还没有被满洲人所征服的外喀尔喀地方?在“明档”中仍然看不到回答这些问题的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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